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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、意为比泰山还重,出自司马迁《报任安书》原文:少卿足下:曩者辱赐书,教以慎于接物,推贤进士为务,意气勤勤恳恳,若望仆不相师用,而流俗人之言。
2、仆非敢如是也。
3、虽罢驽,亦尝侧闻长者遗风矣。
4、顾自以为身残处秽,动而见尤,欲益反损,是以抑郁而无谁语。
5、谚曰:“谁为为之?孰令听之?”盖钟子期死,伯牙终身不复鼓琴。
6、何则?士为知己用,女为悦己容。
7、若仆大质已亏缺,虽材怀随和,行若由夷,终不可以为荣,适足以发笑而自点耳。
8、书辞宜答,会东从上来,又迫贱事,相见日浅,卒卒无须臾之间得竭指意。
9、今少卿抱不测之罪,涉旬月,迫季冬,仆又薄从上上雍,恐卒然不可讳。
10、是仆终已不得舒愤懑以晓左右,则长逝者魂魄私恨无穷。
11、请略陈固陋。
12、阙然不报,幸勿过。
13、仆闻之,修身者智之府也,爱施者仁之端也,取予者义之符也,耻辱者勇之决也,立名者行之极也。
14、士有此五者,然后可以托于世,列于君子之林矣。
15、故祸莫憯于欲利,悲莫痛于伤心,行莫丑于辱先,而诟莫大于宫刑。
16、刑余之人,无所比数,非一世也,所从来远矣。
17、昔卫灵公与雍渠载,孔子适陈;商鞅因景监见,赵良寒心;同子参乘,爰丝变色:自古而耻之。
18、夫中材之人,事关于宦竖,莫不伤气,况忼慨之士乎!如今朝虽乏人,奈何令刀锯之余荐天下豪隽哉!仆赖先人绪业,得待罪辇毂下,二十余年矣。
19、所以自惟:上之,不能纳忠效信,有奇策材力之誉,自结明主;次之,又不能拾遗补阙,招贤进能,显岩穴之士;外之,不能备行伍,攻城野战,有斩将搴旗之功;下之,不能累日积劳,取尊官厚禄,以为宗族交游光宠。
20、四者无一遂,苟合取容,无所短长之效,可见于此矣。
21、乡者,仆亦尝厕下大夫之列,陪外廷末议。
22、不以此时引维纲,尽思虑,今已亏形为扫除之隶,在闒茸之中,乃欲昂首信眉,论列是非,不亦轻朝廷,羞当世之士邪!嗟乎!嗟乎!如仆,尚何言哉!尚何言哉!且事本末未易明也。
23、仆少负不羁之才,长无乡曲之誉,主上幸以先人之故,使得奉薄伎,出入周卫之中。
24、仆以为戴盆何以望天,故绝宾客之知,忘室家之业,日夜思竭其不肖之材力,务壹心营职,以求亲媚于主上。
25、而事乃有大谬不然者。
26、夫仆与李陵俱居门下,素非相善也,趣舍异路,未尝衔杯酒接殷勤之欢。
27、然仆观其为人自奇士,事亲孝,与士信,临财廉,取予义,分别有让,恭俭下人,常思奋不顾身以徇国家之急。
28、其素所畜积也,仆以为有国士之风。
29、夫人臣出万死不顾一生之计,赴公家之难,斯已奇矣。
30、今举事壹不当,而全躯保妻子之臣随而媒孽其短,仆诚私心痛之。
31、且李陵提步卒不满五千,深践戎马之地,足历王庭,垂饵虎口,横挑强胡,昂亿万之师,与单于连战十余日,所杀过当。
32、虏救死扶伤不给,旃裘之君长咸震怖,乃悉征左右贤王,举引弓之民,一国共攻而围之。
33、转斗千里,矢尽道穷,救兵不至,士卒死伤如积。
34、然李陵一呼劳军,士无不起,躬流涕,沫血饮泣,张空弮,冒白刃,北首争死敌。
35、陵未没时,使有来报,汉公卿王侯皆奉觞上寿。
36、后数日,陵败书闻,主上为之食不甘味,听朝不怡。
37、大臣忧惧,不知所出。
38、仆窃不自料其卑贱,见主上惨凄怛悼,诚欲效其款款之愚,以为李陵素与士大夫绝甘分少,能得人之死力,虽古名将不过也。
39、身虽陷败彼,彼观其意,且欲得其当而报汉。
40、事已无可奈何,其所摧败,功亦足以暴于天下。
41、仆怀欲陈之,而未有路。
42、适会召问,即以此指推言陵功,欲以广主上之意,塞睚眦之辞。
43、未能尽明,明主不深晓,以为仆沮贰师,而为李陵游说,遂下于理。
44、拳拳之忠,终不能自列。
45、因为诬上,卒从吏议。
46、家贫,财赂不足以自赎,交游莫救,左右亲近不为壹言。
47、身非木石,独与法吏为伍,深幽囹圄之中,谁可告愬者!此正少卿所亲见,仆行事岂不然邪?李陵既生降,颓其家声,而仆又茸之蚕室,重为天下观笑。
48、悲夫!悲夫!事未易一二为俗人言也。
49、仆之先人非有剖符丹书之功,文史星历近乎卜祝之间,固主上所戏弄,倡优畜之,流俗之所轻也。
50、假令仆伏法受诛,若九牛亡一毛,与蝼蚁何异?而世又不与能死节者比,特以为智穷罪极,不能自免,卒就死耳。
51、何也?素所自树立使然。
52、人固有一死,**死有重于泰山,或轻于鸿毛**,用之所趋异也。
53、太上不辱先,其次不辱身,其次不辱理色,其次不辱辞令,其次诎体受辱,其次易服受辱,其次关木索被棰楚受辱,其次鬄毛发婴金铁受辱,其次毁肌肤断支体受辱,最下腐刑,极矣。
54、传曰“刑不上大夫”,此言士节不可不厉也。
55、猛虎处深山,百兽震恐,及其在阱槛之中,摇尾而求食,积威约之渐也。
56、故士有画地为牢势不入,削木为吏议不对,定计于鲜也。
57、今交手足,受木索,暴肌肤,受榜棰,幽于圜墙之中,当此之时,见狱吏则头枪地,视徒隶则心惕息。
58、何者?积威约之势也。
59、及已至此,言不辱者,所谓强颜耳,曷足贵乎!且西伯,伯也,拘牖里;李斯,相也,具五刑;淮阴,王也,受械于陈;彭越、张敖,南乡称孤,系狱具罪;绛侯诛诸吕,权倾五伯,囚于请室;魏其,大将也,衣赭关三木;季布为朱家钳奴;灌夫受辱居室。
60、此人皆身至王侯将相,声闻邻国,及罪至罔加,不能引决自财。
61、在尘埃之中,古今一体,安在其不辱也!由此言之,勇怯,势也;强弱,形也。
62、审矣,曷足怪乎!且人不能蚤自财绳墨之外,已稍陵夷至于鞭棰之间,乃欲引节,斯不亦远乎!古人所以重施刑于大夫者,殆为此也。
63、夫人情莫不贪生恶死,念亲戚,顾妻子,至激于义理者不然,乃有不得已也。
64、今仆不幸,蚤失二亲,无兄弟之亲,独身孤立,少卿视仆于妻子何如哉?且勇者不必死节,怯夫慕义,何处不勉焉!仆虽怯耎欲苟活,亦颇识去就之分矣,何至自湛溺累绁之辱哉!且夫臧获婢妾犹能引决,况若仆之不得已乎!所以隐忍苟活,函粪土之中而不辞者,恨私心有所不尽,鄙没世而文采不表于后也。
65、古者富贵而名摩灭,不可胜记,唯俶傥非常之人称焉。
66、盖西伯拘而演《周易》;仲尼厄而作《春秋》;屈原放逐,乃赋《离骚》;左丘失明,厥有《国语》;孙子膑脚,《兵法》修列;不韦迁蜀,世传《吕览》;韩非囚秦,《说难》、《孤愤》。
67、《诗》三百篇,大氐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。
68、此人皆意有所郁结,不得通其道,故述往事,思来者。
69、及如左丘明无目,孙子断足,终不可用,退论书策以舒其愤,思垂空文以自见。
70、仆窃不逊,近自托于无能之辞,网罗天下放失旧闻,考之行事,稽其成败兴坏之理,凡百三十篇,亦欲以究天人之际,通古今之变,成一家之言。
71、草创未就,适会此祸,惜其不成,是以就极刑而无愠色。
72、仆诚已著此书,藏之名山,传之其人通邑大都,则仆偿前辱之责,虽万被戮,岂有悔哉!然此可为智者道,难为俗人言也。
73、且负下未易居,下流多谤议。
74、仆以口语遇遭此祸,重为乡党戮笑,污辱先人,亦何面目复上父母之丘墓乎?虽累百世,垢弥甚耳!是以肠一日而九回,居则忽忽若有所亡,出则不知其所往。
75、每念斯耻,汗未尝不发背沾衣也。
76、身直为闺合之臣,宁得自引深藏于岩穴邪!故且从俗浮湛,与时俯仰,以通其狂惑。
77、今少卿乃教之以推贤进士,无乃与仆之私指谬乎。
78、今虽欲自雕瑑,曼辞以自解,无益,于俗不信,只取辱耳。
79、要之死日,然后是非乃定。
80、书不能尽意,故略陈固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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